40多年前,我刚刚开始科研工作,从未想过食品和我们的健康之间有如此紧密的联系。多年以来,我从来没有**************过吃哪些食品最好。我的饮食方式和其他美国人没什么不同,别人告诉我吃什么对身体有好处,我就吃什么。我们选择味道爽口或是烹调简单的食品,再不就是父母让我们吃的东西。我们生活的文化氛围决定了我们的饮食偏好和习惯。
我也不例外。我是在奶牛场长大的。奶牛场里,乳制品是最为重要的一种食品。学校里,老师告诉我们牛奶可以让我们身体更强壮,骨骼和牙齿更结实,是大自然对我们的恩赐。在农场,我们吃的大多数食品都是我们在庄园或牧场里制作的。
我是我们家第一个上大学的人。我先在宾西法尼亚州立大学学习兽医预科,之后到佐治亚大学学了一年兽医。这时康奈尔大学给我提供了一笔奖学金,让我去做动物营养专业的研究生。在康奈尔大学,我拿到了硕士学位。我是克莱夫·麦凯教授的关门。麦凯教授因通过减少摄食而延长大鼠寿命的研究在业内享有崇高的声誉。我的博士论文也是在康奈尔完成的,课题是如何找到一个更好的方法,让奶牛和羊长得更快。当时我试图改进饲养方法,以便生产更多的动物蛋白。我当时认为动物蛋白是“优良营养”的基础。
那时我还处在一种思维定式中,并且试图通过鼓励摄入更多的肉类、牛奶和鸡蛋来改善人们的健康。因为这种想法和我在农场的生活经验是相吻合的,而且我也愿意相信美国人的膳食是世界上最好的。在这种教条的信念影响之下,我一直相信:我们所享受的饮食是世界上质量最好的,因为我们的饮食中含有大量高质量的动物蛋白。
我早年的研究工作主要集中在黄曲霉毒素和二恶英上,这是两种被认为有史以来毒性最强的化学物质。最初在麻省理工学院工作时,我被派去解决一个与鸡饲料有关的问题。每年有数百万只鸡死于饲料中的一种未知的有毒化学物质。我的任务是分离这一化学物质,并将其化学结构鉴定出来。经过两年半的艰苦工作,我们发现了二恶英——号称有史以来毒性最强的化学物质。该化学物质受到广泛的**************,因为它是一种除草剂2,4,5T,又称橙剂的主要组成部分。而橙剂当时被用于越南战场,用于脱落丛林的树叶。
离开麻省理工学院以后,我在佛吉尼亚理工学院谋取了一份教职,负责协调一项在菲律宾开展的针对营养不良儿童的研究项目的技术援助。该项目的部分工作是研究当地儿童中肝癌的高发病率。肝癌本来是一种在成年人中发生的疾病,但是在菲律宾儿童中肝癌的发病率却异乎寻常的高。当时认为,这个现象与摄入霉菌产生的黄曲霉毒素有关。黄曲霉毒素是一种在花生和玉米中常见的毒素,被公认为是世界上最强的致癌物之一。
10年中,我们在菲律宾的主要工作目标是改善当地贫困儿童营养不良的状况。这项工作受到了美国国际开发署的资助,我们在菲律宾一共建立了大约110个营养“自助”教育中心。
这些工作的目的非常单纯,就是希望能保证菲律宾儿童摄入尽可能多的蛋白质。当时广泛接受的理念是:世界上许多儿童营养不良主要是由于蛋白质摄入不足所引起的,特别是动物来源的蛋白质摄入不足。当时全球的大学和政府机构都在致力于弥补发展中国家的“蛋白质缺口”。
但在这个项目中,我揭开了一个十分秘密的事实:那些蛋白质摄入量最高的孩子却最容易患肝癌,而这些孩子通常出身于最富裕家庭。
当时,我留意到一份来自印度的研究报告,其中提到了一些惊人的引起争论的相关结果。印度的研究者对两组大鼠进行了对比实验,给其中一组投以致癌的黄曲霉毒素,同时饲以含20%蛋白质的饲料。20%的蛋白质比例大致相当于西方人膳食中摄入的蛋白质比例。给另一组大鼠投以同样剂量的黄曲霉毒素,但饲料中的蛋白质含量只有5%。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饲以含20%蛋白质的饲料的这组大鼠后来都出现了肝癌的发病迹象。而饲料中含5%蛋白质的这一组大鼠,没有任何一只患上肝癌。肝癌发病率之比为100∶0。这一结果无可辩驳地证明了:在控制癌症发病方面,营养比化学致癌物甚至比极强的致癌物的影响更大。
这个实验与我以前所学的一切都是相悖的。“摄入更多的蛋白质并不能让人更健康”,这个结论已经很惊人了,更不要说“高蛋白质摄入促进癌症发病率”了。这是我职业生涯中的一个转折点。但是在科研工作的早期就深入研究这样一个充满挑战性的问题并不是明智的决定。如果我对蛋白质和动物来源食品的价值提出质疑,即使我的研究能被承认是“有价值的科学工作”,我也不可避免地被看作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
但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早年,我学习放牧,或者是学习打猎、钓鱼、耕作的时候,我都学着以独立思考的方式来解决实际生活中出现的问题。每次在实际生活中遇到问题,我都努力想清楚下一步怎么办?现实生活是最好的课堂,每个农村长大的孩子都知道这一点。直到今天,我仍保持着这种独立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