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小计划”招生忽悠仍在继续
本报记者 来扬 实习生 卢义杰 《 中国青年报 》（ 2012年09月07日 07 版）
“记者你好，我是山西一名考生的家长，现在在北京邮电大学宏福校区准备带孩子报到。可是刚才听其他家长说起，北邮的这个班可能是骗人的，你能不能帮我们打听打听？”
9月3日8时许，中国青年报记者先后接到几名家长打来的电话，反映他们经“中间人”介绍，准备花钱给孩子办理入学手续，对方承诺毕业后能拿到正规的学历文凭。
一年前，来自河北、山东、黑龙江等地的多名考生和家长就曾被一些“中间人”以“校园小计划”的名义忽悠，在北京邮电大学宏福校区学生活动中心楼内办理了所谓的“入学手续”。
今年5月，《中国青年报》对此进行了系列报道。记者调查发现，所谓“北京邮电大学自动化学院特色课程班”（以下简称“北邮特色班”）实为非学历的教育培训，却被一些“中间人”谎称为可以办理与统招生相同待遇的学籍。
巧合的是，今年和去年两批被忽悠的考生和家长被通知报到的时间和办理入学手续的地点是一样的。
中间人称没考上可以“曲线救国”
中国青年报记者接到家长的电话后立即向北京邮电大学校办的老师反映了这一情况，被告知须问清办理入学手续的人的具体身份。在随后与考生家长的沟通中，记者了解到，来自山西、浙江等地的多名家长都被自称是北京邮电大学老师的人要求在当天报到。当有家长了解到北京邮电大学今年并没有开设特色班，学生入学后须“挂名”在另几所高校课程班学习时，当场认定这是骗局，带着孩子离开了。
就在一周前，8月29日，北京邮电大学在宏福校区为2012级本科新生举行了开学典礼，可以肯定的是，上述被通知9月3日报到的考生并非北京邮电大学正式录取的学生。
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一些“中间人”在忽悠家长的过程中，自称是北京邮电大学的工作人员。
8月中旬，记者曾陪同一名家长前往北京邮电大学宏福校区与一名张姓“中间人”商谈花钱办学历的事宜。
此前，该“中间人”在其即时通讯的个人简介是：可以办理正规学历，学校包括北京邮电大学及另两所北京高校——一所位于海淀区的“985”高校和一所位于朝阳区的外语类院校。
张姓“中间人”约见家长的地点在北京邮电大学宏福校区学生活动中心106房间——这也是去年北邮特色班的教师办公室。在他递给家长的名片上，清楚地印着“北京邮电大学自动化学院招生办主任（特色教育）”的职务。
在交谈过程中，张姓“中间人”告诉家长，他不能直接拿钱就办好学籍，只能“曲线救国”：前两年他先培养考生拿到自考的第一学士学位，这期间考生没有学籍。自考本科毕业时，也就是大学第3年时，他再协生获得指定学校的第二学士学位，这时，考生就有可查的学籍了，学位证、毕业证也能在教育部备案。
“二学位指标每年是和统招指标一同由教育部批下来的。比如，北京一所外语类院校，某专业每年可招30个二学位学生，报考的前提条件是你必须有一个国家认可的本科毕业证和学士学位。”他解释说，入学后，考生与统招生一起上课。
随后，张姓“中间人”向家长推荐了3所学校：北京邮电大学经济管理专业，北京某985高校经济学专业，北京某外语类院校国际经济与贸易专业。但他又表示，由于北邮的二学位点还没批下来，所以只能从后两所中选择。在前两年，二者的收费标准分别是每年12.8万元和7.69万元；从第3年起，学校每年只收取数千元的学费。
在交谈中，家长提出：“交这么多钱，收据有盖学校的章吗？”
“正儿八经的，在办公室收你的费。上哪所学校就去哪儿交。” 张姓“中间人”肯定地说，但如果考生想入学，他得事先打好招呼，不然没资格报名，因为“招生不对外”。
在1个多小时的交谈中，张姓“中间人”的手机响了5次，通话中多次谈及“录取通知书”等关键词。其间，一名女工作人员还给他拿来了录取通知书。
随后，记者按照名片上的信息查询后发现，在网上的一个“专家库”中，有一个登记信息与张姓“中间人”相同的用户，其简介上写着：“毕业至今工作在北京邮电大学二级学院，负责职业教育招生工作……”
不过，记者后来通过北京邮电大学校办向该校自动化学院办公室主任李梅峰求证时了解到，这名张姓“中间人”并不是自动化学院的人。
此外，2011年被忽悠入学的多名考生和家长向记者证实，在此前他们和北邮校方及自动化学院院方交涉时，该张姓“中间人”也曾参加过几次见面，当时介绍其身份是自动化学院开办特色班的“合作方”。
为何这么难
与今年及时选择离开的考生和家长相比，去年被忽悠的韩先生等家长就没那么*********了。部分考生和家长虽然已经向公安机关报案，但3个多月来，警方除了打了几回电话询问是否知道“中间人”的下落之外，案件侦破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家长们只好再找北京邮电大学校方讨要说法。韩先生告诉记者，他为向校方和院方讨要说法，来北京邮电大学校本部已经快30次了，如今连哪个校门的停车费更低都已一清二楚，校长办公楼一层的工作人员也已记住了他的面孔，偶尔还会上前好心询问：“你们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韩先生对今年继续出现有“中间人”打着北京邮电大学工作人员的旗号进行招生忽悠的情况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其中的一些“中间人”就是与北京邮电大学自动化学院开办特色班的合作方成员，校方和院方并没有下力气去彻查这些人的忽悠行为。
“后来我们只要找到校办和自动化学院，他们就说要等公安机关的侦办结果。”韩先生告诉记者，“但事实上只有部分家长报了案，我们没报案的要解决这个事情，也要等公安机关的侦办结果？”
“再说了，有些‘中间人’就一直在宏福校区学生活动中心里办公，这办公室到底是不是北邮的，难道学校自己查不出来？”他紧跟着补了一句。
近日，当家长们再次来到北京邮电大学校办讨要说法时，校办的老师协调自动化学院派“说话负责”的老师过来解释。
在等待过程中，家长们便预言，“来的肯定还是那几个”。
果然，来人刚推开门，家长们便发现是熟面孔：一名自动化学院的会计，一名年轻的行政人员。之前，家长已与她们甚至学院领导谈了好几次，但始终无法达成共识。
两位来者也认得好几位家长。“如果还是同样的问题，答复也是把上次的再说一遍。”她们说。
“你们可以走两条路，第一是去报警，第二是向教育部的部门反映情况。”校办的老师向家长们提出了两条建议。
但韩先生和王女士等家长表示，他们不会选择报警，“因为校方和院方之前的答复是，有家长报警了，只能慢慢等待警方的处理结果。”至于教育部的部门，他们之前也去过，答复是他们找北邮解决——一切又会回到争议的原点。
“慢慢解决吧，别着急。”临近中午，一名北京邮电大学校办的老师在离开时单独对记者说。
但对被忽悠的考生和家长来说，“慢慢解决”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处理方式。
对考生小晴来说，这很可能是她今年最后一次来“母校”北邮了。发现自己被忽悠后，她选择了重新参加高考。但重新备考的时间实在太短，她的成绩并不理想，被河北的一所专科学校录取，9月8日就要报到。
另几名被忽悠的考生甚至没赶上今年的高考报名，为了不再耽误一年，他们选择了出国留学。
虽然考生们即将开始各自的新生活，但已经比同龄人迟了整整1年。回忆起奔走于学校、学院、教育主管部门的这段经历，韩先生感慨道：“太难了。”
“你说，我们是在北邮校园里办公室签的字，不是在外面签的字。最后却发现被骗了。要我们辨别？你让我们怎么辨别得了？”尽管已向媒体强调多次，王女士至今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张女士表示，自己的女儿与统招生一起上课，课程表、学生证、校园卡等也完全相同，学生证内贴的磁卡还能享受打折优惠。
在家长们看来，若非校方在教学管理上存在疏漏，“中间人”怎么能在学校办公场所里公然忽悠，特色班的学生为何又能享有统招生的一些待遇，只有学历教育学生才能持有的火车票优惠卡又是从什么渠道流入“中间人”的手中呢？
8月31日，就被忽悠的考生和家长提出的一系列疑问，中国青年报记者向北京邮电大学校办、宣传部发去采访函。但截至记者发稿时，未收到任何回复。
（考生小晴为化名）
本报北京9月6日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