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牌马桶的尴尬
作者：李克宁
来源：思考者iThink
经过十年左右的艰难诉讼之后，特朗普的公司在中国申请的一个商标几天前
终于获得批准了。由于中国商标局的这个决定发生在特朗普总统与习近平书记通
电话后几天内，而且电话里特朗普总统给习近平书记送上了迟到的春节问候，并
表示会尊重美国政府对“一个中国”的承诺，媒体和公众的普遍解读是，这是中
国政府对特朗普总统的一种回报，一种示好。
如果真是这么回事，这不是让中国的“司法独立”和“行政公正”很难堪？
一个外国公司要在中国做生意，需要而且只要讨好中国政府，就可以做以前不能
做的事? 这岂不是很累，也充满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其实这个商标的获批，与习特通电话，只是时间上有点巧合而已。事实是，
特朗普的商标申请去年11月14日就获得“批准注册”了，不过由于商标获批之后
需要公示三个月，注册“正式生效”就是刚刚过去的情人节。
中国的商标申请，是依据“申请在先”原则的，即谁先申请，商标所有权就
归谁。在其他国家，如美国，谁在市场上实际使用一个商标更重要。而且，同一
个商标，在不同类型的商品上，在中国可以是属于不同人的不同的申请。
特朗普的公司，在中国其实很早就开始注册其商标了。他们至少有五六十件
中国商标申请，已经获批的也不少。几天前获批的这个“TRUMP”商标，是属于
“建筑施工监督等服务”方面的，并非特朗普集团的核心业务（“酒店、旅游服
务”）。但是，大概十年前特朗普公司申请该中国商标时，发觉已经被一个名叫
董伟的人早14天申请了。由于中国商标申请的案卷不公开，具体发生的事情，外
人只能猜测，但根据我的经验，应该是特朗普公司的律师，在获知商标已经被抢
注后，退而求其次，就申辩说，他们的商标，由于有图案、字体上的差别，与董
伟的在先商标有显著差异，因此可以单独获得注册，不会造成混淆。
但商标局都没有同意。特朗普公司于是要求复议，后来又将商标局诉上，
但一直到北京市高院，都没有成功。特朗普公司只好设法去无效董伟的商标。理
由可能是，TRUMP商标，非常著名，应该受到所谓的跨类保护否则会造成不良影
响，或者这个董伟是通过不正当手段非法获得的。
这么几个来回下来，已经十年过去了。这个时候，中国商标法和商标局对抢
注行为的规定和做法，已经有所改变，增强了对驰名商标的跨类保护力度，也明
显提高了恶意抢注行为的难度。
确实，允许商标抢注的规定广受诟病。尽管改革开放初期，这个规定主观上
是希望适当限制国际著名品牌在国内的发展，给中国自主品牌一个喘息发展的机
会，但客观上并没有起到这个作用，反倒是滋生了一批抢注他人商标的寄生虫。
他们在一个国际知名品牌还没有顾及到中国市场前，先将人家的商标化很少的钱
注册下来，然后在对方对中国市场感兴趣时，以近乎讹诈的手段以侵权诉讼相威
胁，获得高价转让的费用。苹果公司当年不得不以5千多万美金的高价从一家已
经宣布破产的公司手中买下IPAD的中国注册商标，便是一个例子。中国被指责不
尊重他人知识产权，与这个规定也有关。
也许董伟确实存在了恶意抢注的成分，因此，在去年，他的商标被无效了，
这就给特朗普的商标被批准注册扫清了障碍。但商标局批准特朗普公司商标的时
间，也太凑巧了，就是他当选后的几天。不过正式获批的日期与习特通话，肯定
确实是巧合。
如果这个事情发生在一个司法独立不会受到怀疑的地方（例如香港，最近对
占中执法过程中违反程序的警察予以处罚，而不是对执法过程中弄死嫌犯的警察
免于），人们不会怀疑国家商标局的决定只是巧合。这件事，中国政府躺枪
了没有，还是有苦难言，只有相关官员才知道。而且，即使中国政府关心其司法
独立的清名(由于最近最高院长同志对“西方司法独立”的亮剑，令人不得
不持怀疑态度)，由于外交惯例，政府也不便出面澄清。
但是，更尴尬的是特朗普总统先生自己。
中国人喜欢外国名人，名地，名牌有目共睹。温莎皇家豪园，威尼斯小镇的
小区名，乔丹体育，达芬奇家具等等，不一而足。因此，特朗普商标，或其变异
（创普），据报道在中国已经被广泛用于很多产品上了，从领带、服装到高尔夫
球场、扑克牌、避孕套、厕所用具等多种商品上。这些商标很多都没有经过特朗
普同意。其中较大的一个是一家深圳生产抽水马桶的公司。
特朗普公司的核心业务是高端酒店、旅游服务。他们在世界各地的酒店、高
尔夫球场等等，都是很高大上的所在。一家中国广为销售的马桶，实在是跟这个
品牌形象不配。如果我是特朗普公司的品牌经理，一定会设法阻止TRUMP马桶的
存在，例如通过类似上面的商标诉讼手段，或者干脆将商标买下来，然后让它消
失。
可是，由于特朗普先生身为总统，他的公司在美国国外的所有行为，都有可
能被认为是通过其政府官员的地位非法获利，因此违背美国宪法中的禁止该行为
的规定（“The Emolument Clause”）。特朗普总统在入主白宫前没有充分地将
他的各种经济利益与他本人充分隔离开（这在美国是史无前例的），他已经面临
Emolument Clause 的诉讼了。因此我估计，瓜田李下，特朗普公司也许暂时顾
不上贴有他名字的马桶了。
当了总统，背负亿万选民的期望，就应该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奥巴马的
名字在中国也被很多国人在数十个商品类别上抢注，但是由于他不是生意人，对
抢注毫不理会，媒体和公众也表示毫不关心。特朗普总统先生贪得无厌，既要做
总统，又要赚大钱，因而被这种“马桶事情”纠缠，不仅尴尬，还有可能因此而
被弹劾，让人不可思议。(SciFans.Net)
